做一个大盛魁商号的伙计不容易

                       作者/孙树恒

一

初读著名作家邓九刚的《大盛魁商号》，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越读，在于他笔下之人物均是生活中常见事物和不寻常故事，越读著名文史专家、学者《大盛魁闻见录》，不仅仅是口述的史实，还在于能感受到经历者的现场感，给了我独特的景观。包括活着的人，死去的人，离开大盛魁的人以及有着传奇故事的人…

正如城市研究专家，教授李津逵所言：“这项工作真是非常宝贵的。最近几年几次呼和浩特之行让我转变了在长城以内看问题的视角。呼和浩特这座城市，汉，满，蒙，回各民族都做出了卓越的、不可替代的贡献。她的精神世界又与青藏高原紧密相连。所以呼和浩特成长的过程就是中华民族在近现代最终形塑的过程。由此可见研究呼市、保护城市记忆的价值。”这是他内心的出口及精神寄托。

对于大盛魁商号离我们很远，却离我们很近，那些独特又坎坷的历史，却被淘洗、晾晒、风干为矿石一般沉甸甸的璀璨记忆，凝结为宝石，闪亮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总是从字里行间琢磨大盛魁商号如何走上万里茶道旗舰店的道路的？

我在著名作家邓九刚的小说和著名学者的闻见录的一个个故事中思索，所有的虚岁都是有生命的，我是在与历史对话。

二

大盛魁商号是清代著名的旅蒙商号，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初，由山西太谷商人王相卿和祁县人史大学、张杰三人创立。在长达几百年的发展过程中，大盛魁凭借其独特的经营策略和号伙制度，在蒙古地区乃至整个北方草原建立了广泛的商业网络。号伙制度作为大盛魁商号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其商业成功成为亚洲第一跨国商号起到了关键作用。 

号伙制度起源于大盛魁商号早期对于人力资源的需求和管理。随着商号业务的不断拓展，需要有一支忠诚、能干且稳定的团队来支持其商业活动。从著名作家邓九刚的小说《大盛魁商号》和著名学者代林和马静主编的《大盛魁闻见录》分析，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建立了人力合股经营体制和长效激励机。于是，号伙制度应运而生，它不仅仅是一种雇佣关系，更是一种师徒传承和合作伙伴的关系。

二是实行严格的入号制度。大盛魁商号》里介绍，“大盛魁在诸般事项中历来最看重的就是人才。学徒人号这是大事是要经过保荐、面视、初试、会试，最后才能由大掌柜、二掌柜等共同议这里留谁不留谁并无人情可言，凭的全是应试人的能耐和品行。”

实行保人制度。“按照规矩，大盛魁学徒需要两名在市面上有相当地位并且和大盛魁有良好关系的人画押作保。”

初见面，“古海回答了祁掌柜的提问，无非也是关于籍贯、家庭和经商作贾的基本知识。古海作答之后，祁掌柜又拿了一架算盘考了古海几道题。”

然后学徒入号的正式考试才开始进行。报名的人都是来自山西的少年，年龄都在十四岁上下。大盛魁不要外省籍的人，连归化城当地的人都不要。这也是大盛魁最基本的规矩之一。

《大盛魁闻见录》里讲述：城柜和前后营两支柜有分别。城柜用人多半是祁县、太谷、文水等县的，前、后营支柜用人多半是杀虎口和左云等地的。

《大盛魁商号》里介绍，考试分面试、初试、书法、珠算、商业基础知识、文化知识。

新入号学徒要在大掌柜带领下拜关公。

三是有严格的培训计划

大盛魁学生意的人，在城柜上三年，要学会一手打算盘一手记账，然后派往前后营学蒙文蒙语，走上八九年，学会蒙文蒙语才让回来。大盛魁城柜上吸收的府南人多，并且是有点文化的人才能住进大盛魁。在蒙古高原上有句谚语“一条舌头的商人挣钱有数，两条舌头的商人挣钱刚够，三条舌头的商人挣钱无数”这里的舌头指的是语言，也就是说只会汉语的商人挣得钱不多，会汉语蒙语的商人挣钱会很多，要是你精通汉蒙俄三国语言就会挣钱无数。

三

《大盛魁商号》里叙述：

一是大盛魁所有的号规中最基本也是最厉害的有五条：忌嫖；忌赌；忌抽（指抽鸦片）；忌偷，忌打架斗殴。万恶淫为首，这"嫖"字是这五忌之中的头一忌。

二是盛魁的"己"字人员出号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概不准重新入号。

《大盛魁闻见录》讲述：

一是在大盛魁当经副理，必须是在前后营支柜呆过的人，精通外蒙古古情况以后才能胜任。提拔则必须逐级晋升，不得逾级提升。

二是头三年在城柜学习一般商务知识，第二个三年到草原上的分庄或是恰克图分庄工作，这期间必须学会蒙语或是俄语；最后三年再回到城柜深入学习经商的业务并且参加实践。

三是探亲假。十年满才能获得第一个探亲假，为期是三个月。凡是号上的人回家是有年限的，必须住够年限才能回家，并且规定的时间很长。到光绪年间时，将回家的年限缩短，改为每三年就可以回家一次。在城柜学买卖，三年头上回一次家，在家里住半年；顶上生意以后，一年半回一次家，在家里也住半年。在前后营支柜学买卖，十年头上回第一次，在家里住半年，头年十一月跟上羊房子回来，第二年四月跟上货房子走；八年头上回第二次，在家里住一年，头年十一月回来，第二年十月走；六年头上回第三次，在家里住一年。回过三次家的人就顶上生意了。以后四年头上回一次家，在家里住一年；顶到三厘生意，也是四年回一次家，在家里能住半年，头年十一月回来，第三年四月走。顶上三厘生意的人差不离50多岁了。

四

一是福利性号规，大盛魁每年给各家送一只四五十斤重的绵羊，上自经理、副理下至学徒，每人都有。学徒和顶一厘生意的人给一只；顶二至四厘生意的人给两只；顶五厘至一分生意的人给三只。城柜的人和前后营，库伦的人一样待遇。城柜给每只羊带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柜上人的名字，派人赶羊，由归化城路经杀虎口、左云一直送到太谷、祁县、文水等地。自民国十三年起，就是在城柜上杀了羊，给各家送肉了。民国十六年，外蒙古的羊回不来，大盛魁的买卖也不整顿了，从此就不给羊了。

二是奖惩性的号规，大盛魁顶生意，得住够二十几年。初顶就是一厘，以后加生意，有加一厘的，有加半厘的，也有该顶生意或者该加生意，但是因为有某些缺点或错误，只写一个条子，押到万金账上，叫"押帖"。如果克服了缺点，改正了错误，并且在业务上努力的话，下一账就一并加起去，注到万金账上了。顶生意的年限，加生意的成绩，城柜和前后营、库伦的人没有区别，不分里外。在前后营、库伦的人顶生意或加生意，由前后营的经理、副理向城柜的经理、副理提出建议，共同决定。学生意的人、向经理、副理交代公事时，不给座位，站着说话，顶上生意，就有座了。每年从前后营回来的休假人员，由一个顶大份生意的人带领，他向经理、副理交代支号的事，其他的人不得私自去经理、副理谈论柜事，各有职守，不得有越权行动。经理、副理特别问谁，谁才能向经理、副理谈话。在大盛魁学生意为的是顶生意，但顶生意很不容易。

三是正如《大盛魁商号》所说“商者无家”，不允许带家眷，驼背上的生意人，有位商人一呆二十多年都找不出一点儿山西人的味道来了。有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买卖人的妻子躺“大炕”，晋中女人的悲喜剧。

《大盛魁闻见录》里讲述：当女人的很苦恼，一般在前后营柜上学买卖的，头一次走上十年才能回家住半年，赶到，十年头上，老人们就给订下女人，一回来就择下日子完婚。二次回家，又得等八年，三次得等六年。如不能在这三次回家期间怀孕生育，多半辈子就过去了。能生育一两个小孩，或男或女的，不赖啦。杀虎口在大盛魁前后营柜上做生意的人，十个人就有八九个无后，或是过继，或是抱人家的孩子，没有生养。

五

《大盛魁闻见录》口述：号规还有以下几项：一是结账之后，各代表人如办理私事，柜上派人代办，办完以后，各回原籍，不再挽留。其他财东不能行使职权，也不招待，如有私事来归化城，也能在柜上住些日子，但不表示欢迎。不二是顶身股的祁、太几县人轮到回家，非有经理、副理的命令，不得去各个财东和经副理家卖殷情，以防串通闲话，影响柜事。学徒的人更不用说。三是不顶生意的人非办柜事，不得去小号闲坐。就是顶生意的人，或从前后营回来的人，可以去小号看看亲朋，闲叙一两次，但不得对柜事说长道短，以防互相疑忌。四是对于给柜上立过大功的创业经理秦钺的后人，予以优待，奖励有加。五是和福盛隆铁铺共事，恭而有礼，因为柜上困难的时候，福盛隆支垫过，以后大盛魁买卖做好，不忘前情。六是无论和谁家共事，慎始善终，绝不随便更换。七是不准带家。但是段履庄当了经理，也把这条铺规破坏了。

六

一个外省籍人陈严甫怎么当的第十任大掌柜，这是第一个，又是最后一个。

陈严甫（1897~1966）乳名裕厚，学名公威，以字严甫行世。1897年5月出生，原籍内蒙古托克托县。1920年在大盛魁掌管财务（时称大先生），大盛魁于1929年歇业后段履庄被开除出号，股东及伙计不甘大盛魁就此倒闭，推选陈严甫任经理。在段履庄任经理期间，陈严甫就是段履庄后的大股东，特别是在段履庄被王相卿后代刺杀未果后，元气大伤，大盛魁的日常事务全由陈严甫掌管，从1930年后，陈严甫出任经理（时称大掌柜）到1946年彻底倒闭。

陈严甫的父亲名介，兄弟二人。陈严甫的伯父陈琳是当时托城、河口商界的代表人物，商会会长。陈严甫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二。自幼人小志高，刻苦读书，14岁就读完了私塾中的全部功课。他对算盘情有独钟，能用双手同时运算，还写得一笔好字。那时的惯例，青少年学习经商，需先到一家商号学徒，俗称"住地方"。陈严甫的家境较好，伯父在托城经营的商业较大，又是商界代表人物，他完全可以不必吃苦，在当地的商界做事。但是他不满足于此，提出要到归绥住地方，他说服了伯父和父母亲，在归绥找到了一个"住地方"的商家。这个商家是个钱庄，叫同济银号。在该银号学徒的三年里，他没有探过一次家。在同济银号，除了陈严甫，其他都是山西人，受地域观念所限，他受尽了别人的排挤和捉弄。但他吃苦耐劳，勤奋好学，业绩突出，受到银号的赏识和重用，20岁前，就当了银号的掌柜。在他的主持下，银号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影响越来越大，成为当时归绥金融商业界的后起之秀。自此以后，陈严甫的名字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所熟识。就在他业务和声望与日俱增的时候，大盛魁慧眼识才，从同济银号挖走了他。

大盛魁的兴盛与衰落，都有其深刻的内部和外部原因。到了陈严甫当经理时，已属残局，虽然陈严甫和其他一些人曾有种种想法，但已是回天乏术了。1946年秋，当陈严甫用七辆马车拉着自己的家什返回托县，陈严甫从归绥拉回托县的七马车家什中，有家具、瓷器、字画、银元，以及大盛魁的账簿等。由于种种原因，生计难以维持，就陆续把这些东西廉价卖掉，用以度日，唯一留下的一件纪念珍品，是一座精致的俄国造挂钟，由后人捐赠给了托县博物馆收藏。特别可惜的是，"文革"开始后，由他保存的大盛魁的账薄、字画、书籍被全部烧毁。1966年动乱中去世。

七

大盛魁商号中，号伙们从学徒开始，通过严格的学习和实践，逐步晋升为正式的伙计，甚至有机会成为商号的重要管理者。 

这一制度的特点在于其严密的组织结构和明确的晋升通道。学徒期间，需要接受全面的培训，包括基本技能、商业知识、语言以及草原生存能力。他们被要求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色，才能获得晋升机会。这种培训机制不仅保证了号伙的专业素养，也增强了他们对商号的归属感和忠诚度。 

大盛魁商号号伙制度还体现了完善的激励机制。在大盛魁商号，表现出色的号伙有机会获得更高的职位和更好的待遇，这种正向激励极大地激发了号伙们的工作热情和创新能力。

大盛魁商号也注重号伙的个人成长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关怀，从而确保了团队的稳定性和凝聚力。大盛魁商号的号伙制度不仅为商号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也为后来的商业管理提供了宝贵的启示。

在现代企业管理中，重视员工的培训与发展、建立明确的晋升通道和激励机制、关注员工的个人成长与福祉，这些都是可以从大盛魁的号伙制度中汲取的智慧。通过借鉴这些经验，现代企业可以更好地构建自己的人力资源管理体系，从而推动企业的持续发展和创新，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参考。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通俗文艺研究会副秘书长，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